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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宜春,那座叫春的城市的一个偏远小山村,几天前,李细秀老人的五个孙子孙女,同时溺亡于村后的一口水塘。出事时,李细秀得到孙子报信,急忙向村里人求救,然而,却没有找到一个能下水救人的年轻人参与施救,这个季节,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就像所有悲痛欲绝的事情发生时一样,人们在悲伤之余,总会有祥林嫂式的假设——如果不如何如何,就如何如何!这样的善意揣测包括:如果孩子的父母不出门打工;如果所有的水塘,都像多年前专家向水务局建议那样,在修造河塘的边壁时必须在每50CM处留出5CM宽的台阶,以便入水者抓攀;如果孩子的爷爷奶奶们,能跟得上孩子的步子和思维,牢牢地看好他们;如果在孩子们落水需要救援时,出现在水塘边的是身强力壮水性好的后生而非体虚力弱的老年救援队;如果这无数的如果,有一个成立,这个悲伤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这个悲剧,具有明确的象征意义——当乡村失去了最具活力的青年中坚力量之后,会承受到什么样的危险和惨痛的后果。五条年轻而鲜活的小生命,是乡村为城市化进程所付出的又一笔代价。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由“剪刀差”和户籍制度造成的历史债务和新时期以来城市对乡村人才和资源的过度开发,已使乡村疲态尽显,病象丛生,乡村,从物质到精神,都在一步步地陷落。这是所有失去最具活力的年轻细胞的生命体的必然后果。

  有人把当下的乡村总结为是“389961”(38,妇女;99,老人;61,儿童)部队统治的世界。妇女、老人和孩子,成为乡村土地上最后的守望者。他们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留守耕种,显示出的是一种苍凉与绝望。而那些年轻体壮且受过一定教育的年轻人,以离家乡越远作为“出息”的标准,越有能耐越远离自己的家乡,越有能耐,越背离家乡,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凉的?

  每个逃离乡村的年轻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由。但归根结底,无非是“乡村的挣钱和发展机会太少”、“乡村没有良好的教育环境”、“乡村的生活设施太不方便”、“乡村的文化不丰富”、“乡村的观念太落后”。这些,既是事实,也是每一个逃离者安慰自己的借口。乡村像个可怜的老妈妈,在伤心地听着看着儿女们数落自己的诸种“不是”之后,落寞地看着他们远去——多年来,失败的乡土教育只让年轻人们看到乡村的不可爱与不可留,却没有告诉他们,乡村,其实需要建设的力量更胜于指责。事实上,也确有许多心态积极的乡村人,正在广阔的田野里,做出骄人的成就,反哺乡村母亲。只是相比于往城里流动的主流来说,这一脉流动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近年来,很多乡村,已拥有了与城里生活相同或接近的供电供水和光纤及文化设施,而且,随着林权与地权等改革的深入,土地资源的价值增长,使得乡村的机会也渐渐开始增加。乡村新鲜的空气,相对安全的粮菜供应和宽敞的活动空间,正在成为许多城里人羡慕的对象,许多城里人,正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往乡下投资甚至渗透到乡村中去。笔者所在的四川,一些乡村的青年人,在外面开了眼界并学到技术后,就回乡创办企业,开始了对乡村的反哺与建设,这虽然改变不了城市化进程的总体趋势,但至少不是将乡村,变成完全没有年轻人去建设,甚至在危难救急的时候,也找不出个年轻人,那样的场面,太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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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颖

曾颖

1190篇文章 2年前更新

专栏作家。以评论、小说和杂文写作为主。曾在《南方周末》、《北京晚报》、《读者.原创》、《新京报》、《华商报》、《羊城晚报》、《南方人物周刊》等多家媒体开设专栏。其中“冒牌经典”和“民间记事”系列引起较大反响。主要作品:《阿Q后传》、《著名乞丐王大成 》、《 民间记事》、《大话伊妹儿》、《冒牌经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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