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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邻居王伯伯,喜欢种花养鱼,把他家门口的小花圃伺弄得花团锦簇,四时飘香。这个小小的花园,成为这个住满被生计压得抬不起头的人们的大杂院里一处耀眼风景。别人家门口的空地,要么荒着,要么种着葱姜和蔬菜。
 
王伯伯的花,因此显得更加卓而不群,受人喜爱。而喜爱的表现方式,常常被简单化成采摘,甚至连盆偷走。
 
对此,王伯伯的老婆很愤怒,常常尖声怒骂偷花贼采花盗,附带还赠送几句“生儿子没屁眼”之类的诅咒,有一次,她甚至还用朱漆在白纸上写下血淋淋几个大字:“摘花偷花死全家”,挂在花枝上,异常辣眼。
 
王伯伯对老婆说:“我们种花是为了什么?”
 
“为了好看,为了开心!”
 
“那现在好看,开心吗?”
 
“……”
 
“院子里本来没有花。我们为了开心,种了。花开得很好,我们很开心。但有人来偷花,你很愤怒,生气,开始把所有的邻居当成假想敌,一通乱骂和诅咒,搞得偷花的恐惧,没偷花的厌恶。我们为了开心而种的花,却带来了不开心。而且,如果为此而发生分歧和争吵,那岂不是更加不划算?如果我们因为愤怒与积怨,把花圃毁了,种上葱和姜,一切恢复如常,而我们从此后一想起花,就想起不愉快的事,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王伯母听他说完,默默地把牌子取掉,从此没再骂人。那以后,他们在修枝剪枝或者发出新花苗时,还专门装到一个花瓶里,让喜爱的人们去自取。
 
那以后,摘花的人少了,而院里各处的葱姜地里,都开出了美丽的花。
 
“种花是为了开心的”,以开心为目的做的事,切不要变成伤心或恶心的事,一切全在于看事的眼光与态度,以及对物质的得失感。这句话对我影响至深。多年后,在读佛经故事时,又看到与此相类似的故事,想起王伯伯当年那平和安祥的眼神——想必,这故事,王伯伯也是看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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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颖

曾颖

1190篇文章 2年前更新

专栏作家。以评论、小说和杂文写作为主。曾在《南方周末》、《北京晚报》、《读者.原创》、《新京报》、《华商报》、《羊城晚报》、《南方人物周刊》等多家媒体开设专栏。其中“冒牌经典”和“民间记事”系列引起较大反响。主要作品:《阿Q后传》、《著名乞丐王大成 》、《 民间记事》、《大话伊妹儿》、《冒牌经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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