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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童年记忆中最绕不开的,是一条小巷,这条宽不到一米五长不 到二十米的小巷子,几乎连通了我关于童年的所有记忆,我的每一个与童年相关的梦境里,都有它。
那是一条盖了瓦檐的窄巷子,一头连着热闹的街面,一头连着赵家的天井。这原本也是后院几十户人的通道,后来后院另开了捷径,就渐渐荒凉下来,成为赵家独有的一方小天地,也成了整个外西街孩子们的欢乐世界。如果我要拍一部有关童年的电影,第一个画面就应该是它。那个悬挂在黑暗巷子背后的小院,便是我童年的桃花源。
院子由三间正房和一间厨房,以及一个三十几平方米的长条形空坪组成。这是一个不标准的小院子,所有围墙,都是由邻家的屋墙兼任,这使得小院,有一种幽谷中看天的感觉。院子的一角,砌着洗衣台,面上的水泥板,被经年累月的肥皂水和衣物,以及我们的屁股磨得如青石般油光瓦亮。水泥台背后,是老砖砌成的小花圃,种着蜡梅和炮打四门之类的花,还有葱姜蒜,各种植物在破盆和烂药罐里,生长得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花台旁是一支手摇泵,我们那里称之为钢管井,渴了累了,拖住摇臂拉扯几把,清凉的水就从长满苔藓的钢管口喷射而出,清气逼人地把我们里里外外浇个透爽。
小小的院子,因为住着不同的人,而生出不同的趣味。老赵家的小院,与别家有不一样的魅力,皆因为这里住着一群有趣的人,他们分别是赵伯伯、王孃、老大刚哥、老二二哥、三姐、四姐、五姐。赵伯伯和王孃,是我最早见到的不服老的人,他们原本与我的外公外婆同辈,但因为不想被人叫得那么老,于是自降辈分,要当伯伯孃孃,于是,我和妈妈,乃至整个外西街的男女老幼,都这么叫他们。赵伯伯和王孃,不再代表辈分,而是成了名字。
他们的大儿刚哥,早年出去当兵,在部队干得不错,后来以营职干部转业,辗转成为县氮肥厂的一把手,读过很多书,在当领导之前,很喜欢给我们讲故事,讲得最多的是《西游记》,我对孙悟空、猪八戒、唐僧、沙和尚的最初认知,就来自于这位比我们大二十几岁的“哥哥”,因为父母的自降辈分,他也从叔叔,变成了哥。
二哥是五兄妹中最有趣的人,因为大哥长年不在,于是自动升格,成为大哥大,他最擅长的,也是讲故事,但因为书没有刚哥读得多,自然也就没有刚哥涉猎的范围广。刚哥可以讲《三国演义》《水浒传》讲《红楼梦》,而二哥除了《西游记》,其他的都不甚感兴趣,但他深懂,要从广度上超越大哥是不可能的,他就从灵活度上下手,另辟蹊径,弯道超车,对《西游记》进行了满嘴跑火车式的二度创作,赢得了外西街孩子们的一致认可。大家甚至觉得,二哥的“西游记”,比刚哥的更像“西游记”。
文章原载于时代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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