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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伟大头衔的国王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对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与向往,他拥有世界上最壮丽的宫殿,娶了世间最漂亮的女人作妻妾,指挥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掌握着世界上盛放财宝最多的宝库。除此之外,他还是最伟大的作家、诗人、画家、演员、书法家和体育健将……
  照说,这些伟大,足以让他满足、快乐甚至幸福地过完一生。要知道,他所拥有的数百个伟大头衔中,任意拥有一个,都足以让一个凡人快乐幸福一辈子。但遗憾的是,这位国王偏偏生了白雪公主后妈的毛病,天天没事就冲着魔镜吼谁是最漂亮的女人?国王没有魔镜,但有眼睛和耳朵,还有对美好孜孜不倦的追求。
  为了配合国王的这种追求,王国的各界人士可谓是键煞费苦心。为了配合国王成为最伟大棋手,所有下棋人都在研究“怎么样不露声色地输棋”;为了配合国王成为王国最高的人,所有人都在学习如何蹲着走或在高个子的基因里加上致矮元素;为了配合国王成为发表论文最多的科学家,所有刊物的发稿规定都明文写着“国王必须是每一篇论文的第一署名人”;为了配合国王成为最伟大枪手,王国射击规则修改为先开枪后画靶子,而且此殊誉只有国王一个人独享……
  即便如此,国王也没有成为他所想成为的尽善尽美的人。因为这个世界太大了,美好的东西超乎想象的多,国王虽然能占尽天下已知领域的美好,却总有更多想象以外的东西出乎预料地跳出来,给他造成烦恼。
  比如某一天国王在酒吧里微服私访,就听到一个人吹牛说自己是这世上撒尿最远的人。因为他自己和酒吧里的人都不认为这是一件与国王的雅好相抵触的事情,于是说了,而且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
  这话传到国王的耳朵里,却勾起了他的不爽与愤懑。他说:“尿撒得远,并不算什么美好的事。但背后的潜台词,便是他有一对好肾,而且是世界上最好的。肾的健康,直接决定人的健康,换言之,即是说他有世界上最好的身体。这样的说法,眼中还有我这个完美的国王吗?”
  大臣和侍卫们听他这么一分析,顿时觉得问题严重,马上要去把那个狂人抓来,投入监狱好好反省一下。国王宽厚地说:“这样做不太公平,我要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他与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比赛一次。”
  于是,王国就举行了史上第一次撒尿比赛,比赛前,王国太监总管亲切地接见了那个狂徒,勉励他好好比赛,争取取得优异的成绩,以便成为自己优秀的同事。这句话直接把那小子憋了两天准备到赛场上超水平发挥的一泡老尿,直接放到了裤子里,这也作为他肾虚的绝好例证,让完美国王的肾,熠熠生辉。为此,王国放假三日,为完美国王的完美身体,狂欢三天。
  但遗憾的是,这完美的肾并没有保佑国王多久。在狂欢的焰火硝烟和酒味还没散尽的时候,医生从国王完美的尿液中发现了不完美的红细胞,以及其他可以证明身体并不完美的其他指标。在报告与不报告之间,他犹豫了。按照国王必须完美的逻辑:国王本是完美的,你说不完美,就是诽谤和攻击;或者说医生本是为了保证国王的完美而存在的,任何不完美,都是医生的失职;再或,国王身体99.99%都是好的,你为什么要用阴暗的眼光盯着0.001%?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医生想到这里,冷汗不由得淌了一地。他曾经见过因报告坏消息而被杀掉的信使,也见过因为不合身而被烧掉的衣服和因为把国王的气色照得不完美而被砸掉的镜子。显然,他不希望这些下场,落到自己身上。
  他的这种想法,也是他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想法。于是,王国的医疗卫生系统不约而同地一致裁定,完美国王的身体一直完美,如果有任何与此不相符的结论,机器的问题砸机器,标准的问题改标准,人的问题就修理人。
  就这样,在完美的医疗保护体系保护下,国王身体的问题从0.01%一直膨胀到100%,当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御榻上开始不完美地呻吟,并由呻吟而开始哀号的时候,整个王宫,还以为作为王国最伟大的演员,他正进入角色,在排练一曲完美的哀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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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颖

曾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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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家。以评论、小说和杂文写作为主。曾在《南方周末》、《北京晚报》、《读者.原创》、《新京报》、《华商报》、《羊城晚报》、《南方人物周刊》等多家媒体开设专栏。其中“冒牌经典”和“民间记事”系列引起较大反响。主要作品:《阿Q后传》、《著名乞丐王大成 》、《 民间记事》、《大话伊妹儿》、《冒牌经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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